【当代写作】王路遥:《思归赋》

　　烽火连三月，家书抵万金。浊酒一杯，思妇思归愁断肠；燕然未勒，将士有乡却难回。流年无恙，莫失莫忘。——题记

　　凉夜，须臾。横笛玉漱，二十四桥。飞声洛阳，抖落沉尘。画楼登高，人居月下。倚近水楼台，抚屏而舞，凌波，飞燕；看春江花月，凭栏而歌，踏雪，寻梅。

　　北方有佳人，俟我于城隅。胭脂泪，黯然留人醉；问良人，缘何不倦归。故日遥，今何去？独上西楼，人影消瘦，心憔悴。“争知我，倚栏杆处，正恁凝愁。”念念，叹叹。

　　“独自莫凭栏，别时容易见时难。流水落花春去也，天上人间。”长夜漫漫，梦入芙蓉浦。彼时之宴，言笑晏晏。无奈梦中笑，醒来却是泪。问一江春水，剪不断伤悲，流不尽，流不尽，爱恨离愁之是非。恰有番番滋味，心中留醉。

　　犹记初见时，亦曾和羞走，倚门回首嗅青梅。而后两重心字有罗衣。对船江上，琵琶弦上说相思。昨夜星辰，昨夜清风，画楼之西，桂堂之东。楼心有月，待舞低杨柳；扇底生风，欲歌尽桃花。然是时，燕子双双飞去，罗幕也轻寒。“当时明月今犹在，曾照彩云归。”只叹明月不谙故人离别之苦，斜光无情，到晓穿朱户。别后几回，魂梦与君同。

　　“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”忆当时吉日，青雀白鹄舫，四角龙子幡，婀娜随风转。繁都富丽，柳陌斜晖，明霞照锦，掩映葳蕤。绣鸳剪水渡浮鸯，彩凤穿屏并飞凰。快马一鞭猎猎，高楼万众睢睢。琼浆，玉陛，明云，朗月，相与相追。

　　嗟乎！天不怜燕尔之人，祸起萧墙，战事生端！珠崩弦转，八百胡疆塞外翻，漫日黄沙皆飞雪，连天火台尽烽烟。月落长空，飞翻瀚海；星垂四野，倾覆狼山。摐金伐鼓赤焰焚，昨夜戎狄叩玉门。君欲守土复开疆，道是，青简一编，声名归壤；热血一腔，猛志四方。肥裘薄衾殷切切，玄刀驽马惊遑遑。玉壶冰心死生尽，百战烟沙淬戎装。

　　呜呼哉，妾之徘徊，君之远方！北荒之蛮蛮，黄沙之漫漫。虎旅宵柝，顾不得铁衣冷难着。战地格桑开，并蒂征夫泪。为君请命三尺剑，烽火城头，肝胆沥尽。燕然未勒，何报提携玉龙。誓不违，黄金台上，投名军状，一字绝判，千金亦不换。自此生前身后，干戈浮沉。摘星醉鹤时，舍命伴紫薇。哪惧豪杰冢上，皆化青烟。男儿心比身烈，只是回雁停沙处，倍思枕边人。

　　忆当年，目送扬尘去时，“月桥花院，琐窗朱户。”奈何锦瑟年华，谁与共渡。满城风絮，犹念一川芦苇。春不尽春去，只剩“二分尘土，一分流水，细看来，点点尽是离人泪。”

　　惨惨凄凄，雾锁残弦。花葬孤冢，冷月伴瞳。珠帘不卷三更雨，吹笛一夜到天明；烛摇曳影，扇风拂水。江北烟晕绕指柔，姑苏雨落满城殇！泣红药，展丁香，桃花蘸水，芭蕉惹雨，寸寸光阴寸寸心，短袂不接霜满裳！

　　夜长梦无多，却听风吹草帘萧萧然，有如嫠泣；日晚倦梳头，无奈千帆过尽皆不是，不易望夫。

　　无弦琴声起，催红妆泪。老鱼跳波，蛟舞秋雨，瘦往日芭蕉，寒兔也飞湿。三峡星河外，歌起渔樵。人事音书漫寂寥，辞去凤阙时，满城风雨，却无新绿。

　　“静女其姝，贻我彤管。彤管有炜，说怿女美。”万里归船，轻弄长笛。彤管有声，春水彷徨。既已琴瑟起，何以笙箫默。歌者和者，同我心者。君子兰泣露，帐暖度春宵。

　　“西窗烛，药几株，总差一味，解相思苦。风雪缠，行路难，织明月光，为君司南。五载促，十年暮，梦已不复，心比枯木。抬望眼，数桑田，年华转瞬，白骨红颜。”

　　御奔突进平天下，不问苍天何处家。问鼎九原，便把乱石崩沧浪；鏖战八方，行将断魂刺寒鸦。英雄何处埋骨，一念生死若蒹葭！

　　“战火硝烟遮，秋风江水涸。运筹战横槊，翩然惊鸿若。三军运帷幄，破风沧月落。”

　　终有待，任侠平生愿,一叶扁舟，莲波潋滟；朱红溅，秋水墨色染，如见美人，眼波犹怜。楼头一别十五载，衣冠如旧鬓双白。花影不复参差动，西厢当年玉人回。

　　故人久未见，焚诗煮酒，杯犹未满。春风长卷，既绾正，轻将红袖挽。回首间，青衿也湿。东风不负旧约，佳人过堂，疾出相携。当年君去雪如花，归时已是花似雪。一别蓬山，两望红尘。面容不复音容哑，不堪高歌迎君还。

　　一曲子衿终无悔，暮暮朝朝无相诀！许君再借三十年，繁华万里，江山似锦绣，长歌而行。

　　“岂曰无衣，与子同袍。”